[ 付俊 ]——(2013-12-27) / 已閱9141次
《史記·五帝本紀》是《史記》的開篇之作，記述了上古五帝時代的統(tǒng)治情況。關(guān)于五帝的說法有多種，《史記》所指五帝是黃帝、顓頊、帝嚳、堯、舜，后世也多以此說法為準�！段宓郾炯o》雖然對法律制度著墨不多，我們能從聊聊幾語中，對上古時代的法律制度窺其一斑。
（一）刑事制度
文中對刑事制度有三處涉及。第一處，舜“象以典刑，流宥五刑，鞭作官刑，撲做教刑，金做贖刑。眚災(zāi)過，赦；怙終賊，刑。欽哉，欽哉，惟刑之靜哉！”意思是說，舜以圖畫的形式公布了各種刑法，對犯了五種刑法的罪犯視其情節(jié)該流放的流放，該赦免的赦免。在官場上對犯罪者是抽鞭子，在學校里對犯規(guī)者是打板子，有些犯罪可以用金錢贖免。對那些非故意的犯罪可以寬恕，對那些怙惡不悛的犯罪分子則嚴加懲處。慎重啊，慎重啊，執(zhí)法行刑一定要慎重思慮。
從這段話可以看出，舜重視刑法適用，而且也有進步的法律指導思想。首先，對刑法進行公布，以圖畫的形式，能讓老百姓更直觀地了解刑事制度，對行為后果有正確預(yù)期。其次，對刑罰也有相對明確的規(guī)定，包括流放、鞭刑、打板子、罰金，并且對刑罰適用的罪名進行了簡要介紹。第三，處理犯罪時區(qū)分故意和過失，針對罪犯的主觀過錯程度和對社會的危害進行不同處罰。第四，明確提出了慎刑的思想。統(tǒng)治者在上古時代已經(jīng)認識到刑罰對個案公正和維護統(tǒng)治秩序的重要性。縱觀整個中國法律思想史，慎刑思想一直延續(xù)，各個朝代對刑罰的適用都是非常謹慎的。
文中對刑事制度涉及的第二處是，“舜曰：皋陶，蠻夷猾夏，寇賊奸宄，汝作士，五刑有服，五服三就；五流有度，五度三居；維明能信�！币馑际钦f，舜說，皋陶，蠻夷侵擾中國，盜賊犯法橫行，做法官的，五刑要使用得當，對于犯罪的人要在規(guī)定的場所用刑；五刑如改為流放，則其遠近應(yīng)有規(guī)定的里程；五種不同程度的流放，應(yīng)安置在三種不同的場所�？傊挥袌�(zhí)法嚴明，才能取得人們的信任。
皋陶被舜任命為總管司法的臣僚，任命之初，舜就對他提出這些嚴明的適用刑法的規(guī)則。他首先指出適用刑法的目的是為了嚴懲蠻夷和盜賊，蠻夷侵華，擾亂的是對外安危，盜賊侵襲百姓，擾亂的是內(nèi)部安寧。刑法的目的就是為了維護對外和對內(nèi)的秩序。同時，他告誡皋陶適用刑法的注意事項，對于刑法的適用、刑法的變更、行刑的細節(jié)都有交代，并且著重指出適用刑法的最高準則，就是嚴明，公生明，廉生威。
文中對刑事制度涉及的第三處是，“皋陶為大理，平，民各伏得其實。”這是對刑法適用結(jié)果的交代，皋陶當了法官，司法公平，被定罪的人都很服氣，“方五千里，至于荒服……四海之內(nèi)咸戴帝舜之功”，方圓五千里，直至四方的邊荒之地，都稱頌舜的功業(yè)。
（二）繼承制度
“黃帝崩…其孫昌意之子高陽立，是為帝顓頊也。”黃帝駕崩后，并沒有傳位于兒子，而是傳位于正妃嫘祖所生第二個兒子昌意的兒子高陽，因為“高陽有圣德焉”，高陽既不是長子，也不是嫡長子，只是嫡次子之子，可見當時的繼承制度并不是“長子繼承制”、“嫡長子繼承制”等，而是擇賢而立。
同樣，“顓頊崩，而玄囂之孫高辛立，是為帝嚳”。顓頊駕崩后，并沒有傳位于兒子窮蟬，而是傳位給了伯父玄囂的孫子，即自己的堂侄子高辛，文中稱為“族子”，因為“高辛生而神靈，自言其名。普施利物，不于其身。聰以知遠，明以察微。順天之義，知民之急。仁而威，惠而信，修身而天下服。取地之材而節(jié)用之，撫教萬民而利誨之，歷日月而迎送之，明鬼神而敬事之，其色郁郁，其德嶷嶷。其動也時，其服也士。帝嚳溉執(zhí)中而遍天下，日月所照，風雨所至，莫不從服。”該大篇幅詳盡描述了帝嚳的聰明、細致、愛民、仁信、高尚、英明、勤政，威望甚高，突出其“賢”和繼承帝位的正當性。
帝嚳傳位于兒子摯，摯在位時時政日衰，駕崩后，弟弟放勛即位，這就是堯，這是不是后世的“兄終弟及制”呢？下文緊接“其仁如天，其知如神。就之如日，望之如云。富而不驕，貴而不舒。黃收純衣，彤車乘白馬，能明馴德，以親九族。九族既睦，便章百姓。百姓昭明，合和萬國”，這也是對堯的英明和仁德的詳細記載，可見堯繼承帝位，最主要還是因為其“賢”。
堯年老時，認為自己的兒子丹朱愚頑好訟，不堪大用，讓群臣推薦繼位人，群臣推薦了共工、鯀等重臣。鯀是顓頊之子，是堯的族親，但堯明察秋毫，認為共工與鯀皆不可。群臣讓堯給鯀一次機會，九年的功夫，鯀治水不成，最后大家推薦了舜。舜是顓頊的后代，也是堯的族親。經(jīng)過考驗，舜果然能力出眾，人品端方，“一年而所居成聚，二年成邑，三年成都�！眻�?qū)⒌畚粋鹘o舜。
舜的兒子商均也不成器，舜推薦了禹作為繼承人,“唯禹之功為大，披九山，通九澤，決九河，定九州”，可見舜也是擇賢而立的禹。但禹的身份不能不提，他是鯀的兒子，也就是顓頊之孫。
從黃帝、顓頊、帝嚳、堯、舜、禹的傳承來看，上古時代的帝位是擇賢而立。這里的擇賢不等同于后來朝代的擇賢，因為后來朝代是在皇帝的諸子中選擇，而這里的擇賢范圍要廣，不僅從兒子中選擇，還擴展至孫子、族子甚至讓部落首領(lǐng)推薦。這也是當時自然條件和社會條件下的必然結(jié)果。當時生產(chǎn)力不高，處處面對自然的挑戰(zhàn)和周圍部落的競爭，選擇賢能首領(lǐng)帶領(lǐng)大家生存是應(yīng)然的結(jié)果。最終繼承帝位的均是黃帝的子孫，“自黃帝至舜、禹，皆同姓而異其國號”，所以帝位傳承并不是純粹的選賢任能的“禪讓制”，而是“皇親宗室”之間在自然和社會的淘選中相對公平地在競爭。
（作者單位：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