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 張紅艷 ]——(2000-5-24) / 已閱11085次
侵占罪與其他侵犯財產(chǎn)罪的界限
張紅艷
“侵占”一詞，就詞意而言，可作廣義和狹義兩種解釋�！冬F(xiàn)代漢語詞典》第926頁將“侵占”解釋為：“非法占有別人的財產(chǎn)”。我國憲法第12條規(guī)定：“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或者破壞國家和集體的財產(chǎn)”。這兩處所說的侵占即是廣義的。而刑法上所說的侵占罪，則是狹義的，是指一種特定的侵犯財產(chǎn)的犯罪方式和手段。世界上許多國家和地區(qū)的刑法中都有侵占罪的規(guī)定，如日本、南朝鮮、泰國、蒙古、德國、瑞士、意大利、羅馬尼亞、俄羅斯等。日本《刑法》還專門設專章規(guī)定了各種形式的侵占罪。境外刑法中規(guī)定的侵占罪，一般是指行為人將自己持有的他人財物據(jù)為己有的行為。按對財物持有的原因，可分為：信托侵占罪、業(yè)務侵占罪、公務侵占罪和侵占遺失罪、埋藏物、漂流物罪等。我國《刑法》規(guī)定的侵占罪就是信托侵占罪和侵占他人的遺失物、埋藏物罪。
根據(jù)我國《刑法》第270條的規(guī)定，侵占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，將為他人保管的財物或者他人的遺忘物、埋藏物占為己有，整額較大且拒不退還或者拒不交出的行為。由于侵占罪的變合法持有為非法所有的特點所決定，在實踐中區(qū)分本罪與他罪的界限，具有一定的復雜性。為了準確認定侵占罪，本文著重探討它與其他三種侵犯財產(chǎn)罪的區(qū)別。
一、侵占(遺忘物)罪與盜竊罪的界限
在區(qū)分這兩種罪之前，首先要弄明白一個概念：何為“遺忘物”?刑法典對此沒有明確加以規(guī)定，目前也無司法解釋可以參考。我國刑法學界普遍認為，遺忘物是指財物的所有人或持有人有意識地將所持財物放在某處，因一時疏忽忘記拿走。遺忘物與遺失物不同。后者是財物的所有人或持有人，因為疏忽大意偶然將其財物失落在某處。二者的主要區(qū)別在于，前者一經(jīng)回憶一般都能知道財物遺忘在何處，因而一般較容易找回；而后者一般不知失落何處，因而不易找回。對于侵占遺忘物、漂流物的刑法未規(guī)定為犯罪。撿拾這些物品占為己有，拒不交還的，只能依照《民法通則》規(guī)定作為不當?shù)美幚�。二者的區(qū)別正如有學者所言的：“某人在去上班的途中，因其衣服口袋破了，將錢包丟失在路上，那么這個錢包可稱遺失物；倘若某人在浴池洗澡后，因疏忽大意而沒有將其放在衣拒中的大衣取走，那么這件大衣就是遺忘物�！�1
既然遺忘物是指本應攜帶因遺忘而沒有帶走的財物，那么，要構(gòu)成侵占(遺忘物)罪，行為人首先是因他人的遺忘而拾到財物的人，也就是說，行為人一開始擁有財物時是合法得到的。由此可看出，區(qū)分侵占(遺忘物)罪與盜竊罪，關鍵就在于遺忘物是否在行為人有權控制的范圍之內(nèi)。如果行為人沒有犯罪的方法使他人財物處于自己的控制之下，具有持有的合法性和無罪過性，就應以侵占(遺忘物)罪論處。反之，如果是遺忘物在他人有權控制的范圍內(nèi)，行為人乘人不備將其秘密竊為己有，則應以盜竊罪論處。
實踐中有這樣的案例：被告人于×一天中午1點左右，來到某儲蓄所存款。此時，受害人王×也正在辦理存款業(yè)務。王×在小桌上填存款憑證轉(zhuǎn)身到3米外的窗口交款，并將一個裝有1萬元國庫券的信封遺忘在桌子上。被告人于×進儲蓄所，也坐在那兒填寫存款憑證，見手邊有個信封，翻開一看，里面裝有一迭國庫券，遂將它按在手下，趁他人不備揣入褲袋。這一動作被儲蓄所的保安員看見，但以為是于×本人的物品因此沒有過問。王×辦完存款手續(xù)，發(fā)現(xiàn)裝有國庫券的信封不在手頭，馬上到小桌上找，不見。于是王×問保安員、儲蓄所柜臺工作人員及被告人于×是否發(fā)現(xiàn)一個裝著國庫券的信封，眾人均說未見。當被告人于×走出儲蓄所大門時，保安員就攔住他問剛才裝進褲袋的物品是否是自己的，于×答是本人物品。久尋不到，保安員便帶王×看監(jiān)控錄像帶，發(fā)現(xiàn)是于×獲取信封并裝入褲袋，遂報警將于×抓獲。
人民法院在討論本案的定性過程中，有兩種不同的意見：一種意見認為對被告于×的行為應定侵占(遺忘物)罪，而另一種意見則認為應定盜竊罪。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，對被告人于×的行為應定盜竊罪。理由是：(一)本案發(fā)生在儲蓄所，即使王×喪失了對財物的控制，其保安人員也能對財物予以控制；(二)于×侵犯的財物，實際上是王×、保安人員所控制的財物，而不是被告人于×實際上控制的財物。例如，某甲坐在出租汽車內(nèi)，將錢包掉在車上，雖然某甲對財物失去了控制，但尚處在司法控制范圍之內(nèi)，司機有權也有責任保管車內(nèi)的一切財物。同樣，儲蓄所的保安人員對來往儲蓄戶攜帶的財物有權也有責任予以保護，對其暫時遺忘的財物，也完全有權和有責任予以保管。所以，王×的財物不是遺忘物，而是王×、保安人員所控制的財物；(三)被告人于×趁人不備，將財物隱匿并非法據(jù)為己有，其行為符合盜竊罪的特征，應定盜竊罪，而不能定侵占(遺忘物)罪。
二、侵占罪與詐騙罪的界限
侵占罪屬于侵犯財產(chǎn)罪，它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的詐騙罪在犯罪的主體、主觀方面、客體都是相同的。它們最重要的區(qū)別是，后者是以他人持有的財物為侵犯的對象，即以虛構(gòu)事實或者隱瞞真相的方法將他人持有的財物轉(zhuǎn)移到行為人實際控制之下，并占為己有；而前者則是以自己業(yè)已合法持有的他人財物為侵犯的對象，即把合法持有變?yōu)榉欠ㄋ小Ｔ谝话闱闆r下，這兩個罪的界限是不難區(qū)分的。但由于社會現(xiàn)象極為錯綜復雜，犯罪行為人要完成犯罪和達到犯罪目的，有時僅憑一種方法是難以得逞的。因此，有些犯罪分子在侵占犯罪活動中可能有欺騙行為，對于這類案件如何定性，在討論中是有分歧的。
例如，被告人趙×同其堂叔在城里賣魚，一天下午5點左右，魚賣完了，因堂叔要和朋友一道去辦事，晚上不準備回家，便委托趙×將二萬元人民幣帶回交給其堂叔母。趙×行至離家還有300米左右的僻靜處，將自己的一萬多元和堂叔托他帶回的二萬元，都放在附近的一塊石頭下面，抽出事先準備好的匕手朝自己手腳各刺一刀，并將匕首扔在旁邊的池塘里，偽造了一個搶劫作案的現(xiàn)場，并向堂叔線匯報虛構(gòu)三萬余元被搶的事實經(jīng)過。
此案偵查后，對被告人趙×的行為如何定性，存在兩種分歧意見：第一種意見認為，被告人趙×以非法有堂叔的財物為目的，采取虛構(gòu)事實，隱瞞真相的方法，騙取堂叔二萬元人民幣的行為，符合詐騙罪的構(gòu)成要件，應定詐騙罪。第二種意見認為，被告人趙×雖然利用欺騙手段實施犯罪，但他最主要是利用了堂叔托他代為保管財物并帶回家的條件，制造被搶的假象，侵占其堂叔財產(chǎn)，符合侵占罪的構(gòu)成要件，應定侵占罪。
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，對被告人趙×的行為應定侵占罪。
三、侵占罪與職務侵占罪的界限
根據(jù)《刑法》第270條第1款的規(guī)定，侵占罪的對象是“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”，但法條對財物的性質(zhì)并未說明。刑法理論界多數(shù)人認為，這里的“他人財物”，不僅指公民個人財產(chǎn)，還應包括公共財物。雖然《刑法》第271條規(guī)定有職務侵占罪，其犯罪對象包括公共財物，但是，其犯罪主體只限于公司、企業(yè)或者其他單位的人員，而不包括單位外的個人侵占單位財物。然而，從司法實踐中所發(fā)生的實際案例來看，不乏個人非法占有代為保管的公共財產(chǎn)的情況，行為人將這些財物非法占為己有，拒不退還的，只能按照侵占罪來處理。例如，某集體企業(yè)的采購員某甲攜帶一密碼箱外出采購，內(nèi)裝現(xiàn)金數(shù)萬元，到達某市后住在其朋友乙(無業(yè)游民)家。為安全起見，將密碼箱交某乙代為保管。乙見財起意，將密碼箱轉(zhuǎn)移藏匿，占為己有，二日后對采購甲謊稱密碼箱被盜。待報案后，公安人員令其交出，乙拒不交出。顯然，乙不是企業(yè)的在職人員，也沒有利用職務之便侵吞公款，不能定職務侵占罪，而只能定侵占罪。
從上述事例我們可以總結(jié)出職務侵占罪與侵占罪的區(qū)別主要在于：(一)犯罪主體不同。前罪的主體是特殊主體，即公司、企業(yè)或者其他單位的人員；而后罪的主體則是一般主體。(二)客觀方面表現(xiàn)不同。前罪表現(xiàn)為利用職務上的便利，即利用自己主管、經(jīng)管或經(jīng)手財物以便利條件，將本單位的財物非法占為己有；后罪則表現(xiàn)為將他人的財物占為己有，其占有與職務上的便利無關。(三)行為對象不同。前罪的對象為本單位的財物；后罪的對象則是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、拾得的他人遺忘物或者發(fā)掘的埋藏物。
(作者單位：河南省政法干部管理學院)
注：
1參見趙秉志、于志剛：《論侵占罪的犯罪對象》，《政治與法律》(滬)，1999年第2期。
